“小满小满，麦粒渐满。”在河南南部小麦进入成熟期后，一场意外的雨水打乱了丰收的节奏。
自5月25日开始，河南多地出现连续降雨天气，且伴有短时强降水、雷暴大风等强对流天气，对豫南部分地区收麦不利，同时影响豫北、豫中等未成熟麦田后期籽粒灌浆。
农业农村部小麦专家指导组顾问、河南农业大学教授郭天财等农业专家一直奔波在主产县市麦田调研，“把麦问诊”，指导各地加强后期麦田管理。对于郭天财来说，这是他从事小麦栽培研究46年来第一次遇到发生范围最广、持续时间最长、危害最严重的“烂场雨”天灾。
郭天财告诉新京报记者，河南小麦生产过去是“十年九旱”，近年来涝灾频繁，因此，今后高标准农田建设在注重“旱能浇”的同时，也要更加注重“涝能排”功能设施建设，以全面提升农田抗逆减灾能力。
根据河南省农业农村厅发布的数据，截至6月9日17时，河南全省已收获小麦8141万亩，约占全省种植面积的95.5%。
目前，夏播也拉开了序幕。“这次‘烂场雨’虽然对小麦生产造成了一定损失，但增加了土壤墒情，对夏播作物趁墒抢时播种非常有利。”郭天财说，麦收后各地要抓住土壤墒情充足的有利条件，抢时种足种好秋作物，努力实现“以秋补夏”。
6月4日，郭天财在河南省尉氏县麦田里查看小麦的情况。受访者供图
从业46年来危害最严重的“烂场雨”天灾
新京报：你近期调研都去了哪些地方?感受如何?
郭天财：从这次“烂场雨”开始之后，我先后到受灾较重的漯河、驻马店、周口、许昌等豫南麦区和受灾相对较轻的济源、焦作、新乡、鹤壁、安阳、濮阳等豫北麦区调研。这些天来，我一直在小麦生产一线，不是在麦田里，就是在赶往麦田的路上。
通过实地调研，并与基层农技人员和种粮大户交流，了解到各地情况都不太一样，有的地方受灾严重点，有的地方受灾则比较轻，豫北一些麦田长势良好，甚至看不到灾情。这主要是因为各地小麦的生长发育进程不同，田间管理措施不同，降雨量大小和持续时间不同，所以麦田受灾程度也不一样。
新京报：今年的“烂场雨”相较于往年有什么不同?
郭天财：小麦生育后期和成熟收获期遭遇的连阴雨天气是一种世界性灾害天气，农民朋友称其为“送殡雨”或“烂场雨”。此期连阴雨天气通常伴随有大风，导致小麦倒伏和籽粒萌动、发芽霉变，对小麦产量、品质和农民的种麦收益影响很大。据统计，黄淮麦区约每3-5年都会发生规模不等的烂场雨，约10年左右可能出现一次有严重危害的烂场雨灾。在全球气候变暖的大背景下，雨季提前北移，“烂场雨”呈现出发生频率增高、范围增大，对小麦生产危害加重的态势。而今年5月25日以来河南发生的“烂场雨”天灾是我从事小麦栽培研究46年来第一次遇到发生范围最广、持续时间最长、危害最为严重的“烂场雨”天灾。
新京报：“烂场雨”给整个麦收工作造成什么影响?
郭天财：“烂场雨”天气严重影响已经或即将成熟小麦的适期收获，还影响成熟小麦籽粒灌浆，降低粒重和产量。受灾萌动和发芽霉变的小麦籽粒色泽变差、饱满度与容重降低，不仅影响小麦的商品品质，而且萌动、发芽小麦籽粒内的营养元素遭到破坏，食品的物理结构变差，发芽霉变的小麦会失去食用价值，只能改用作饲料或加工酒精等原料。同时，遭遇“烂场雨”危害的种子繁育田，因籽粒萌动、发芽霉变将失去种用价值，还危及下季用种安全。
此外，“烂场雨”过后天气转晴，小麦集中进入收获期，地势低洼、积水较多和发生倒伏的麦田，给机械进地收割带来了难度。总之，这次“烂场雨”发生地区对即将成熟收获的小麦产量、品质和农民种麦收益都造成了不同程度的影响。
6月8日下午，郭天财在辉县市实地查看刚收获的小麦质量。受访者供图
抢时播种，“以秋补夏”
新京报：这次“烂场雨”给了我们哪些教训？今后再遇到这种天灾如何才能有效降低损失?
郭天财：河南冬小麦从播种到成熟收获历时230来天，要“过五关、斩六将”才能实现高产稳产。正如河南农民所言“小麦只要不收到囤里，就不能轻言丰收”。实事求是地讲，这次遭遇“烂场雨”天灾严重地区对小麦生产影响还是很大的，今后要应对这种极端天气，确保小麦安全生产，就必须紧抓防灾减灾这个关键，未雨绸缪防范应对极端天气，夯实基础提升防灾减灾能力。具体来讲，一是要加强抗穗发芽小麦种质资源创制与新品种选育；二是进一步加强应对“烂场雨”抗逆减灾配套栽培技术集成措施研究；三是河南小麦生产过去是“十年九旱”，近年来涝灾频繁，因此，今后高标准农田建设在注重“旱能浇”的同时，也要更加注重“涝能排”的功能设施建设，以全面提升农田抗逆减灾能力；四是对小麦主产区和种粮大户等新型农业经营主体烘干设施和晾晒场地建设要给予更大支持，尤其要加快移动式烘干设备研发，以备救灾之用；五是进一步扩大农业保险覆盖面，提高受灾理赔标准，最大限度减轻受灾农户损失，保护受灾农民利益和种粮积极性。
新京报：“夏粮受灾秋粮补”，夏收结束后要立刻开始播种秋作物，此次“烂场雨”是否会影响秋粮播种?对于接下来的秋粮生产你认为需要做好哪些工作?
郭天财： 这次“烂场雨”虽然对小麦生产造成了一定损失，但增加了土壤墒情，对夏播作物趁墒抢时播种非常有利。农谚“春争日，夏争时”，麦收后各地要抓住土壤墒情充足的有利条件，抢时种足种好秋作物，努力扩大秋作物播种面积，依靠扩大秋粮播种面积增加总产。同时，在秋作物生长期间，一定要立足于“抗减灾、提单产”，因地因苗制宜，加强科学精准肥水管理，突出抓好防灾减灾各项关键措施落实，依靠科技提高单产、增加秋粮总产，努力实现“以秋补夏”，确保全年粮食产量稳定。
今年烂场雨后，郭天财先后到河南各地调研，他的鞋上沾满了湿泥。受访者供图
必须把种子牢牢攥在自己手里
新京报：河南小麦在全国处于什么地位？此次受灾是否会对全国市场造成影响?
郭天财：小麦是重要的口粮作物，中国是全世界第一小麦生产大国，河南是全国第一小麦生产大省，中国人每吃4个馒头有1个产自河南。业内流传这样一句话“世界小麦看中国，中国小麦看河南”。多年实践证明，每年只要河南小麦丰收了，全国夏粮丰收就有基础，国家口粮绝对安全就有保障。可见河南小麦生产对保障国家粮食安全具有举足轻重、不可替代的重要地位。
这次“烂场雨”虽对河南局部小麦生产造成一定影响，但我国3.5亿亩小麦分布范围广，河南一地有灾，其他麦区不一定有灾，河南局部歉收，其他麦区不一定歉收。需要指出的是，近年来我国小麦连年丰收，全国库存十分充足。据有关部门提供的数据，我国现有库存小麦可满足全国人民接近一年的口粮消费需求。从全局来看，此次河南小麦受灾对全国市场虽有一定影响，但总体影响有限。因为即使是受灾萌动、发芽霉变的小麦失去了食用价值，但可作为饲料或加工酒精等原料，仍为有效产量。
新京报：你在此前接受采访时提到要优先抢收种子田，为什么?
郭天财：这次“烂场雨”发生后，我提出要优先保种子、保口粮。这是因为河南除了是全国第一小麦生产大省外，也是全国小麦育种大省、用种大省、繁种大省和种子外调大省。河南每年繁育的小麦种子，除了满足本省8500多万亩麦田播种需要之外，每年亦外调至邻近省份的种子量高达十多亿斤。这次天灾发生后，我多次呼吁，各地在抢收小麦时，一定要优先抢收种子田，所有收获机械、烘干设备、晾晒场所都要优先保种子，确保下季小麦生产所用种子数量充足、质量安全。
就像习总书记说的那样，“中国人的饭碗要牢牢端在自己手中，就必须把种子牢牢攥在自己手里。”种子是有生命的、不可替代的重要农业生产资料，是小麦实现高产优质高效的内因和一切技术措施的核心载体，更是稍不留神就很容易被卡脖子的“农业芯片”。因此，要保障国家粮食安全，要端牢中国人自己的饭碗，就必须保种子安全。
新京报：今年河南省财政紧急下拨资金2亿元，专项用于小麦生产，2亿元会怎么使用?
郭天财：河南在保障国家口粮绝对安全和小麦用种安全中的地位极其重要。因此，这2亿元资金要优先用于种子繁育田收获小麦和能作为口粮食用的小麦，以及含水量过高小麦的烘干，确保下季用种安全和口粮安全。
新京报记者 李照
编辑 胡杰 校对 杨许丽
